這個殷琪 小學初高中 都沒畢業 | ||||||||||||
【記者卓亞雄、鄭朝陽、梁玉芳】
「媽媽,人為什麼要上學?」這是殷琪的女兒對她提出的大哉問,也是殷琪兒時問過,至今仍在思索的問題。 大學文憑 對老爸的承諾 「率真」是殷琪鮮明的人格特質,講到精彩處,她開懷大笑。五十三歲的她才剛發現第二根白髮,珍而藏之,就怕搞丟了。記者高彬原/攝影 五十三歲的殷琪大笑:「因為我老早體會過不上學的好處。」 名片上有著幾個董事長頭銜的殷琪,除了念完幼稚園那天,她曾經別著小紅花上台領過畢業證書之外,小學、初中、高中,她全沒念完,不是休學就是被開除。在台灣、美國兩地漂蕩,直到她向父親許諾,要念出一張大學文憑送他。那是她生平第二張畢業證書。 我不叛逆 我有許多疑問 殷琪辦公桌後方,掛著比真人還巨大的影星艾爾帕西諾素描。畫中人酷酷地矮身抄起撞球桿,睨眼盯著前方,彷彿下一秒就要蓄勢擊發。 「我非常喜歡他,每年都要複習『教父』,很多台詞我都會背了。」 畫像彷彿某種線索,讓人看見她內在的不羈。 不安的心 總在尋找出口 小學是她十分不愉快的記憶,「我只能用『痛恨』兩個字形容。」記憶裡那是:「一根旗杆,旁邊站著一個老是在罵學生的大人。」 老是挨罰 小五自我解放 她忍到五年級,不幹了,「我要從學校逃走。」不上學的日子,她跟著一位陳太太學英文,秘密想像著有一天浪跡天涯。 火攻校園 美國學校難容 即使初中念了學風相對自由的美國學校,殷琪是被開除的。「原因很無聊啦,」學校設了一個小島,上頭放個「思考者」雕像,島名「Senior Island」,殷琪和朋友不服氣:「只有senior(十二年級)才准思考?」一夥人放了一把火,火燒島。 「小孩子需要一個理由對學校做些不禮貌的事。」殷琪說。但別人看來「偏差」的「火攻學校」、抽菸,父母沒有懲罰,因為「自己做的,你就得扛;學校罰了你,夠了」。 再者,「我猜我父親對我這些行動,他心裡是有點樂的││我做了他想做的事。」現在,殷琪深情地說:「我愈來愈像他了。」 14歲赴美 仰望反戰遊行 她常到著名的文化地標,舊金山的「City Light」書店朝聖,「去聞那些書的味道」。想像著那些「垮掉的一代(beat generation)」作家就在她眼前,可能是寫出小說「在路上」的傑克.凱魯亞克正坐在書堆中,手上的菸灰無聲地掉在地上;或是亞倫.金斯堡正朗讀自己的詩,反主流嬉皮客吸著大麻、喝酒、讀詩…… 但真實的情況是:殷琪說,她看得出那些大人的眼神在說話:「喂,小鬼,回去多讀點書再來吧!」 一九七七年,她實現對自己的承諾:大學畢了業。她送父親文憑時,看見他臉上的驚喜。「他們繫在我身上的那根線,要夠長,又不能鬆得讓它溜掉。等我當了媽媽,才知道那有多難。」 安定下來的殷琪回到台灣,進入大陸工程當父親的跟班。那時,台灣還是戒嚴,家裡訂的英文雜誌,若不是敏感字詞會神奇地槓上黑色塊,要不就是某幾期永遠收不到。殷琪說:「我覺得不能呼吸了,這裡沒有自由的空氣。」 高鐵10年 就當是場修行 殷琪自嘲:「前高鐵」時代的殷琪是率性的,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,我不會給太多理由」。但是,卅餘歲從父親手裡逐步接下大陸工程、讓老字號的大陸工程股票上市,由公共工程出發,再擴展至住宅、社區、造鎮,十年內營業額成長卅倍。接著懷孕生女、投入台灣首遭的高鐵BOT計畫。殷琪承接了常人頗難想像的考驗與重擔,其間有太多的自我修剪和調整。這並不容易,她說,「就當高鐵是場修行吧」。 龐大的BOT案有高度政治性,加上技術複雜,她得與各方勢力周旋。殷琪說,至少她學到一件事:中文太奧妙了,真正的重點常是藏在措辭背後的暗示與角力。如今,「我的中文進步太多,但是絕對不能再好了。再好,我就會變成虛偽的人。我不喜歡。」 高鐵通車前的一次春酒,殷琪率主管扮大廚及侍者,服務員工。殷琪/提供 增資不順 工地尋求安慰 當高鐵橘白身影終於在台灣島上疾行,殷琪真誠地說,高鐵十年,不是個愉快的過程,但她喜愛與她共事的夥伴。「我從不後悔,但如果重來,叫我再做一次BOT,謝謝,絕對不幹。」 55歲交棒 人生還給自己 「五十五歲,很棒的年紀。」回首走過的路,「我過得算豐富了,人生該做的,都做過了,明白許多事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」。事業不是她生命的全部,她要把人生還給自己。「我還可以做些更『有營養』的事」。 近年她一頭栽入理解奴工問題,發現全球的奴工人口比率是有史以來最高,許多地區的人世代為奴,八十美元竟可以買一個人,七歲的小孩從來不知道自由人的滋味…。殷琪說,「我非常吃驚,這麼重要的事,竟然我們都不知道。」 同情奴工 真想殺了人蛇 朋友眼中,殷琪若不是肩上擔了父親的愛與事業,這位「超級熱血的資深青年」,早就該像她早年敬佩的古巴革命家切‧格瓦拉,跨上摩托車,打抱不平、巡視天涯去了。 【2009-01-01/聯合報】 |
那年20歲》著迷共產黨教授 選讀經濟系 | 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|
【記者卓亞雄、鄭朝陽、梁玉芳】 「廿歲那年,我看了這輩子最多的電影。」那是在美國加州大學的聖塔芭芭拉分校(UCSB),一個靠海的美麗校園。在那之前,年輕殷琪剛結束餐館打工端盤子的人生體驗,流浪返家,幾經思考:「好吧,還是念個大學吧。」 上學這事兒,對殷琪一向不是那麼順當。她決定,把大學文憑送給父親,那將是她此生送給父親的第一個大禮。 更何況,她和父親才剛言歸於好。十八歲那年,她在美國佛羅里達,殷之浩在台灣,父女兩人跨海吵了個大架,「打電話吵、寫信吵」,但是,到底吵什麼,「我們都忘了。」父親少見地發怒,說她若不聽話,就斷了她的生活費。殷琪自是不屈服,一聲不吭,到一家彈子房酒吧打工端盤子。 「啊,那是我這輩子最好的體驗。」回想當年那個總是放著鄉村音樂的大學城酒吧,來來去去的酒客、一大缸pickles,一大缸豬腳…,殷琪帶著微笑沈思,彷彿光陰隧道那頭,是個更好的時光。 在端盤子生涯中,她學得「第一眼就要能判斷該如何『處理』這個人的敏銳度」、怎樣應對可以獲得更多的小費;更重要的,「我獨立了,我證明我可以。」 廿歲前的殷琪一直是漂流的,直到終於想通:「大家都念大學了,我也念吧。」 會選上UCSB,都是因為白先勇。殷琪的母親殷張蘭熙是引介台灣文學到西方世界的重要推手,白先勇曾是她英詩班的學生。多年後,白先勇到了UCSB教比較文學。 「我不確定要念什麼,我想,看在我母親分上,白先勇多少會照顧我一點吧?」她考了高中學力證明,搞定大學申請、背著行囊到學校報到,赫然發現──「白先勇那年竟然是休息年!」 第一堂課的教授「非常嚴肅」,殷琪當下轉系,改念電影。看了半年電影,她對自己喊停。很多朋友那時都在UCLA(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),她決定轉學。 UCLA經濟系有位出名的Baum教授,極有魅力,而且,「大家傳說他是美國共產黨」,多炫呀。年輕殷琪對60年代的反叛氛圍非常著迷,於是為了「傳說中的共黨」,她選了經濟系。這是殷琪式的浪漫。 從此馬克思、共黨宣言等左派與非主流思考,打開了她看世界的另類眼光。換了兩所大學、三個系,殷琪終於結束求學路上的漂流,在此定錨,並嘗到知識的喜悅。 【2009-01-01/聯合報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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